太原这一条老街因何而红【消息】

很多太原人不知道，寄予劳动人民当家做主人的“五一路”之下，还压着一条让人憋屈的“新开路”。这条新开路，是日本侵略军1937年11月攻陷太原不久、妄图长踞太原而修筑并命名的。日本人“新开”这条路时，是从那时太原的“红市街”一直开到“精营中街”北口。鬼子修了一条“洋灰”路，老百姓管他新开不新开，就叫“洋街”。“红市街”和“精营中街”是太原街巷中有久远历史的古街名。对“精营中街”，也许很多人还知道它与清朝时驻扎清兵“精骑营”有关；但对“红市街”，能说清它前世的恐怕就很少了。何况，五一路边站立了几十年的“红市街”公交车站牌，也不知何时撤销了。这就更有必要说一说红市街。而说红市街，还得从晋王府说起。晋王府，是明代就藩太原的晋王府邸，供晋王处理政务、生活起居、文化祭祀等活动所需。虽然是一处府邸，其实是一座约占明太原府城九分之一面积的宏大宫城。明初第一代晋王朱棡，把他的王府建在府城中部偏东侧的位置，辟有4座宫门，分别为东南西北4面的“东华门”“南华门”“西华门”和“后宰门”。其中西华门，可通布政司署、冀宁道署、太原府衙和阳曲县衙等号令省、府、县的公署衙门；而南华门，则可通晋王皇族祭祀朱氏先祖和举行重要庆典的皇庙。建于城中东南上吉风水方位的皇庙，采用的是国家最高等级的黄色琉璃瓦及龙形图案装饰，不仅宣示至高无上的皇家威仪，也体现着朱明王朝孝行天下、以德治国的礼制观念。因此，通往神圣皇庙的道路，必须明显区别于城内所有的寻常街巷，营造出格外不同凡响的气象。果不其然，移步南华门外，沿肃穆的“晋藩前大街”南行不远，就能看见4座红色牌楼，只有穿过流光溢彩的“红四牌楼”，才可以抵达庄严静谧的皇庙。一连4座木制构筑物沿途耸立，就为发出一次比一次强烈的预告和提醒，提示你即将前往一处非同寻常的所在，暗示你必须提前整饬心情，立即恭顺惕肃起来，绝不可有丝毫的轻慢和松懈。红四牌楼，就是中国传统建筑艺术的心理学密码。它们等距离列于今太原上马街至万寿宫之间的路段上，注视着明时山西和太原的最高权贵在这段路上躬身前行。而“万寿宫”，则是清时对明晋王府皇庙的称谓。但无论怎样的建构，也难逃改朝换代的兵燹。这几座红色牌楼应该在清顺治三年（1646年）随晋王府那场突发大火而化为灰烬。牌楼消失后，人们先是把它耸立了300年的这段街道称为“红四牌楼”，再往后，久失牌楼的街道逐渐传为“红市街”。太原方言中，不卷舌的“四”和卷舌的“市”，都读为“四”，“红四街”毕竟不如“红市街”更像一条街市名字。但是，在清灭明的两年前，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让朱红已经褪色的红四牌楼，目睹过流淌在青石街面上的鲜血，为红市街刷上了一道真实的腥红血色。实际上，随着就藩太原的晋王子孙逐级分封，至嘉靖初年，晋王子嗣系统已有郡王、将军、中尉等1851名，供养这批王公贵族，已成为黎民百姓的沉重负担。史载晋王一府，每年消耗米麦87.23万石，“百姓税粮有限，而宗枝繁衍无穷”，加之这些“天潢贵胄”大多穷奢极欲、作恶多端，愤懑的人民揭竿而起就成为历史必然。崇祯十七年（1644年）早春，李自成百万大军兵临太原城下。因“抗贼”不力的山西巡抚蔡懋德被崇祯皇帝就地削职，但颇具气节的他仍旧誓死守城。但瘦弱的江南才子蔡懋德时运实在是太差了。他部署在南关一线的3000人马首战即降，“一军皆没，城中夺气”；紧接着太原突起狂风，拔木扬沙，城中人兽俱惊；危急时刻，蔡懋德委派坚守大南门的巡抚标营将领张雄夜遁投降，临走还点燃了新南门的火药库，烈焰熏天之际，李自成趁乱夺城。蔡懋德在副总兵应时盛舍命护卫下先突围至炭市口，再突围至水西门，但都不能逃出。蔡懋德于是跳下马匹，踞地静坐，只等一死。已经孤身冲出城外的应时盛再返城内，找到蔡懋德，两人自缢于三立祠内。进入太原城堂皇晋王府的李自成，除了没杀跪地求饶的第11代晋王朱求桂，把誓不投降的布政使赵建极、兵备副使毛文炳等46位官员，全部绑至南华门外的红四牌楼下枭首。而这段载于《明史·蔡懋德传》的史实，激发了今人从文学角度演绎“红市街”的灵感，作家们先让李自成说出“每胜一仗，如同赶了个好集市”，然后得出“看这满地鲜血……这条街此后就叫红市街吧”的结论。上世纪50年代初，太原古城在解放后开始的第一轮大规模旧城改造中，把用水泥覆盖了红市街的新开路，再次用厚厚的柏油石子覆盖。这时，承载太原人民对新生活美好憧憬的五一路，南起首义门、北贯松花坡、精营中正街、新民头条和新民五条，一直通向同样火热建设中的胜利街。2016年，这条最早修通的南北向大道再一次迎来升级改造，荷载功能和通行能力大幅提高，成为更加重要的都市交通大动脉。而融进长长五一路的短短红市街，虽然已深埋于片石沙砾里，但肯定还活在历史记忆中。

马绍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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